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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年的時間 越過一座山丘(哈雷魔鬼鐵人十項-陳年採訪)
2014/03/17



半年了,我們迎接,在飛哥之後另一位完成哈雷魔鬼鐵人十項的夥伴。
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我聽他娓娓道來那段心路歷程。
心中有一種不大抓得住的浮動。
兩個小時的分享,我問我自己,如果飛哥的征服是一種壯闊, 那他是什麼?
我點一根菸,仔細想著、走進去。
回神時,才發現已經維持一個姿勢直到菸快燒完。長長的菸灰掉到褲子上,我才慌張的回來。
耳機中傳來一首歌,李宗盛的,山丘。
李宗盛用讓人熟悉且力道十足的唱腔,似說似唱著:
然後我倆各自一端
 望著大河彎彎 
終於敢放膽
 嘻皮笑臉面對 人生的難
我後來不大確定是因為掉在褲子上的菸灰、還是那段歌詞,讓我慌張地回來。
他身分證上的生日是金牛座;實際卻是牡羊
他有著金牛座對人生的單純與赤誠;卻同時存在着牡羊座的莽撞與不紊。
一年的時間,哈雷魔鬼鐵人十項誕生了一位新的英雄
一開始盲目摸索,後來透過英雄旺哥介紹了路線規劃達人大山。
教他什麼是一縣五線,在並進中如同愚夫移山的征服旁人眼中的不可能。

我問他如何形容大部分英雄敬畏的枋野,他笑着告訴我那裡風景很美。
我問他最刻骨銘心的難是在哪段?他說:那瑪夏。
但那種難,不是因為他的哈雷從頭到尾只有用一檔撐了近2個小時。
是因為他經過88風災後的死亡之道,在那被溪床土石覆蓋的小林村,已經長滿了濃密的菅芒。
他不需要像齊柏林從高空鳥瞰才能看見台灣,在他的眼中,每一根菅芒都像小林村的住民,
他們隨風搖曳着孤伶的身影、揮舞著如同高舉著手掌的白花穗,
爭先恐後的向他訴說這片土地曾經對他們的不公與無情。
而他一個人其實無法承受這種控訴。
他難過的驚慌失措,他幾乎是落荒逃離。
我的耳機中傳來李宗盛指責般的歌聲:
命運的左右
 不自量力地還手 直至死方休

我第一次寫到哽咽。

我沒有刻意隱藏 也無意讓你感傷
李宗盛繼續地唱著,我想到他說,這一年來,都是一個人騎著。
一個人,像唐吉柯德般,挑戰著風車,挑戰十個魔鬼。
他回想起報名哈雷魔鬼十項鐵人之前的轉折,那次他受邀跟著自由騎士,一日環島。
那一天,自由騎士隊中有一位將近70歲的夥伴告訴他:
「這或許是我此生,最後一次可以揮灑一日環島的豪情。」
不過這段足以感動所有夥伴的真情告白,似乎對他也沒什麼影響。
他說他其實壓根什麼也沒想,只是跟著隊伍環完島。
然後覺得好像也順順的完成了兩項,何不繼續?

沒錯,就是這麼輕輕的開始。
他無法忘記的幽暗空冥,在2013年8月。
那一個月,雨下了超過20天。他從平地直上海拔超過2000公尺的太武國小。
大部分的時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無法左右,
他獨自挑戰着獨自的孤獨;獨自對抗著那毀滅般的雨,就像是隨意玩著水的老天。
我覺得那一刻,是他空白的腦袋救了他。他說他其實很害怕,但也只能繼續,
因為在當時你唯一能面對的,只有騎完。

因為不安而頻頻回首
 無知地索求 羞恥於求救

不知疲倦地翻越 每一個山丘


我問他,為什麼選擇魔鬼般的鐵人十項?
他說小時候跟著宿命轉着,不知道什麼是週末、假日
退伍後有了能力,他玩潛水、騎術、休旅車改裝,還有一些他不想說的。
每一項遊戲,都有常人不易觸碰的門檻,因為那代表着他對生活樂趣的體現
只是從過程到終點,始終並沒有清晰的印記
過程過了就過了,沒有累積、沒有旁白,也沒有背景音樂。

為何記不得上一次是誰給的擁抱
 在什麼時候

可是他想留下一些印記,可以讓他在之後能清楚的回憶這種刻骨銘心的單位,如此才能算是可以被記憶清楚並且量化的越過。
一開始,他面對的是99.9%的反對與不看好,我心裡笑着想,你就這麼不聽話?
還是你有人際關係上,習慣性反骨的根本問題?
我問他,你怎麼形容自己?
他說他是 台灣阿甘。
在經歷了人生的疲憊與幸福的交織後,讓他更只想活在當下。
哈雷魔鬼鐵人十項的征服,就像他曾經標過的無數工程其中之一而已。
該完成的,就該精彩的走到無悔的極限,要沒有藉口的展現熱情。因為如果沒有熱情,那不如就去喝一碗溫潤的稀飯,然後在享受過溫和之後,卻在隔日不斷地回想時、怎麼也記不起自己昨天到底做過了什麼。
他不想在未來,對人生的回憶就像一碗白白的稀飯,
他就是想騎、就是想聽、就是想看、就是想跨上沒想很多的自在與回歸。
但卻可以在30年後,還是清晰的記得住每一秒的過程。

我懂。
哈雷騎士都懂。
只是我們有很多藉口,在我們還沒有勇氣去仔細貼近台灣的呼吸之前、在我們還不想把我們最心靈相通的夥伴,以交換生死帖般的寄托在只有戰士同袍才有的生死相依。
我們還沒準備好走進無可預測的黑暗,但其實那才能看見明月如洗。

也許我們從未成熟
 還沒能曉得 就快要老了

儘管心裡活著的還是那個年輕人


怎麼覺得耳機裡的李宗盛,一直在諷刺我? 別笑,還有你。

你不要管環境啊!他笑著說。
做就是了!不要管環境,要知道用什麼堅持去克服,別人能代你活嗎?不要在乎人云亦云,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就行了。只要你還有呼吸,每一口都要享受、要感謝老天,要自己活在自己心存感激的心中。
這段話是全程對談中最精彩的一氣呵成,我在訝異動容之餘,馬上追問:
那麼你在征服過程中面對無助的孤獨時,有恨嗎?
他回答:有
我發現情緒,追問:恨什麼?
他回答:沒想這麼多,騎就是了

……

我瞭解什麼是台灣阿甘了。

他說他沒想這麼多,卻得到更多。
他輕描淡寫地告訴我,他不知道這一年過後,生命的路上還有什麼可以扳倒他?
他將更有自信的去將他人的生執行能力,發揮到以前沒想過的極致,在哈雷魔鬼鐵人十項之後,人生還有什麼不可能?他很開心的懷疑。

他們說,識得無念,所以懂得參透。
一樑一柱 一花一草
一世隨緣 隨緣一世
那麼會有一晚,月斜湖面,你會看見明月如洗
然後在你不自覺時,十方已然圓明。
每個人生都會面臨個別階段的保存期限,
當你因為心情沮喪,登堤舉目並且鬱乎蒼茫,喟嘆東風何惡總不肯祐護良善的自嘆之時,
我會想起台灣阿甘
我也會想起李宗盛的山丘
夥伴們,請你下一次見到他時,給他一個由衷的掌聲。
沒有人可以如此義無反顧
沒有人可以如此大象無形
沒有人可以這麼輕巧的在吐納間即可淨化自己的精神秩序,虛空廓然卻內破慳吝。
輕巧的簡單到如同麥子的位置,就是在麥田裡。
讓我們歡迎,新哈雷魔鬼鐵人十項英雄:
陳年

想說卻還沒說的 還很多

攢著是因為想寫成歌
 讓人輕輕地唱著 淡淡地記著

就算終於忘了 也值了



陳津連 ( 陳年 )
DYNA Super Glide Custom
哈雷魔鬼鐵人十項第四位英雄
用365天的堅剛不可奪志,但卻是在無起無伏的胸羅萬象中,輕撫過台灣
他的人生觀是:善、愛,與關懷,然後在眾人的價值追求中,堅持永遠少一根筋
對挑戰中夥伴的建議:一縣五線,同時並進
曾經因為數位相機中的檔案遺失,導致重跑了嘉義、台南、高雄、屏東、花蓮五縣市,衷心勸告挑戰的夥伴們,務必存檔再存檔。
最後挑戰:一年五萬,也是最難的挑戰。 完成後的心願:
  1. 對台灣,已經完成了此生無憾的地毯似掃瞄。接下來他將帶著家人,走訪這一年來曾經有過的感動,並且已經開始完成無數處
  2. 載著老婆,告訴她台灣的好,讓她看台灣的美。 (魔鐵完成後的第二天,就訂了老婆可以舒服坐著的Electra Glide Ultra Classic)

訪談最終,我很好奇的問陳大哥:你在完成最後一項挑戰時
你心裡想什麼?
他的答案,簡直是意貫古今,卻也無厘頭的讓我語塞。

我不想寫出來。
你們自己問他吧。

山丘
作詞:李宗盛
作曲:李宗盛

想說卻還沒說的 還很多
攢著是因為想寫成歌 讓人輕輕地唱著 淡淡地記著
就算終於忘了 也值了

說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 僥倖匯成河  然後我倆各自一端 望著大河彎彎 終於敢放膽
嘻皮笑臉 面對 人生的難
也許我們從未成熟 還沒能曉得 就快要老了
儘管心裡活著的還是那個年輕人
因為不安而頻頻回首 無知地索求 羞恥於求救
不知疲倦地翻越 每一個山丘
越過山丘 雖然已白了頭 喋喋不休 時不我予的哀愁
還未如願見著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丟
越過山丘 才發現無人等候
喋喋不休 再也喚不回溫柔
為何記不得上一次是誰給的擁抱 在什麼時候
我沒有刻意隱藏 也無意讓你感傷
多少次我們無醉不歡 咒罵人生太短 唏噓相見恨晚
讓女人把妝哭花了 也不管
遺憾我們從未成熟 還沒能曉得 就已經老了
盡力卻仍不明白 身邊的年輕人
給自己隨邊找個理由 向情愛的挑逗 命運的左右
不自量力地還手 直至死方休
越過山丘 雖然已白了頭 喋喋不休 時不我予的哀愁
還未如願見著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丟
越過山丘 才發現無人等候 喋喋不休 再也喚不回了溫柔
為何記不得上一次是誰給的擁抱 在什麼時候
喋喋不休 時不我予的哀愁
向情愛的挑逗 命運的左右
不自量力地還手 直至死方休
為何記不得上一次是誰給的擁抱 在什麼時候


撰寫: Nor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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